一天前的一场雪，给古老的襄城披了一层白纱，宛如待嫁的新娘。广电大厦门前那一排行道树，也仿佛一夜间就白头到老了。而秦臻就这么站在那，痴痴望着这北方冬日里独有的雾凇，心里冒出个奇怪的念头——这些树，是不是也同她一样，因那个人的到来，昨晚一夜没合眼呢？
“哎，来了！”
许大方的一声呼唤，将秦臻飘远的思绪扯了回来。她赶紧深深吸了一口这干燥清冷的空气，可逐渐加速的心跳却没有得到任何缓解。
一辆黑色的奥迪缓缓驶来，停在了门口。许大方赶紧大步走过去。
而秦臻就怔怔站在原地，想抬眸去看，却又紧张地闭上了眼。他来了，他真的来了。可等待了几百个日夜的她，却不敢看。
直到那个清澈温暖的声音距离她越来越近，直到他很亲切地跟她打招呼。
“你好啊，秦总监，我们终于见面了！”
秦臻睁开眼，却是模糊的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眼泪怎么就涌了上来。
“我们终于见面了！”她在心里重复着林风这句话。是啊，二十年，终于见面了……
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跟林风打了招呼，也不知道是怎样迈着双腿和许大方一起引着林风走向交广的直播间。她只觉得，这一切都太不真实，就像一场虚幻缥缈的梦。
许大方不知什么时候凑到她身旁，低声打趣：“还行，头发没秃，依然很帅。”秦臻这才仿佛从梦境里醒过来。可她依然不敢看他。仿佛那是太阳，距离太近，能灼了她的眼。
直到出了直播间，隔着那厚厚的玻璃墙，秦臻才终于敢直视她的“太阳”。真的是他，那眉眼与那张泛黄的一寸照一模一样，只是气质更加成熟了，也更有魅力了。不过，她还是更喜欢闭上眼睛，聆听他的声音。那真的是，她听到过的最温暖最动听的声音……
“林老师，您曾经也是我们襄城交通广播的主持人。这个直播间，一定有您很多的回忆吧？有没有什么特别难忘的事呢？”
“有一件事，大概是二十年前吧。对，那是千禧年，整整二十年了……”
中间放广告的间隙，许大方借故从直播间里出来了。他轻手轻脚来到秦臻跟前，伸手在秦臻眼前晃了晃。
“他、他记得……”秦臻一张口，便哽咽了。
许大方凝视了她一会儿，深吸了一口气，说：“我出来，就是想提醒你，抓住这个机会。你告诉他，你就是当年打电话的小女孩，他一定非常震撼。”
秦臻一怔，马上问道：“是你故意引他回忆的？”
“算是吧。但他能出说来，就证明那件事也深深刻在他的记忆里。所以，你一定得抓住这个机会。”许大方抿了抿嘴唇，“这样，一会儿下了节目，你搭他的车回家。路上有的是机会说。”
“啊？我、我……”
“有点出息行吗？”许大方瞪起了眼，“我都为你做到这份上了，这临门一脚怎么也得你自己来吧？”
秦臻蹙起眉：“谢谢你啊，许大方……”
“行了，别谢我了。我也是为了我自己。你跟他真成了，呵，我也死心了。”
秦臻还想说些什么，可许大方已经转身进了直播间。
直播结束后，许大方又跟林风沟通了一下第二天拍摄的事宜。而秦臻就远远站着，在心里反复练习如何跟林风开口。
可直到送林风到了大门口，她还是没想出来怎么样才能自然而又不唐突地说出搭车这件事。
“你再不上去，他就上车走了。”许大方轻轻推了秦臻一下，低声说。
秦臻听出，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。
等了二十年，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了。秦臻做了个深呼吸，一咬牙迈出了一大步。
“林、林老师，我能搭您的车回家吗？”她紧张地低下了头，攥紧的手心里全是汗，接着又很没底气地补充了一句，“如果，如果顺路的话……”
“没问题，上车吧！”
当秦臻抬起头时，林风已经很绅士地为她拉来了副驾驶的门，然后自己绕到了驾驶位。
秦臻下意识又回头看了一眼许大方。他暗暗对她比了个“加油”的手势。
车里的暖风让秦臻的紧张与僵硬逐渐缓解。她偷偷斜睨着林风的侧脸，心头的甜像一圈圈的涟漪慢慢漾开。
二十年了，她居然可以距离他如此的近。
“你家怎么走？”
林风转过脸看着秦臻，笑容礼貌且温柔。
秦臻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视又惊得一阵心脏狂跳，脸颊也烧了起来。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口说出家的位置的，只知道一定，一定慌乱极了。
而她又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时间，深深将这个时刻烙印在了心间——这是她等了二十年才等到的，与大哥哥单独相处的时刻。
嗯，该说话了。说她就是当年打电话的小女孩。可是，怎么开启这个话题呢？
可就在秦臻踌躇的时候，林风先开口了。
“秦总监，你跟我印象中似乎不太一样。”
秦臻一怔，反射性地问道：“你印象中，我是什么样？”
林风一边转动着方向盘，一边淡淡一笑：“我也做过交广的频道总监。我记得，我当时话很多的。因为体制内的工作嘛，要跟上面的领导交待，还要跟下属交待。要揣摩每个人的心思，掌握讲话的分寸。不想八面玲珑，可也被逼得长袖善舞了。所以，我想象的秦总监，应该不是这么腼腆的。”
秦臻的脸更烫了。没错，他哪里知道她这独自走过二十年的心路历程？他又哪里知道，他以为的初次见面，于她是期盼已久的久别重逢？她面对他的复杂心理，看在他的眼里，便只成了腼腆的性格。
“我们现在的领导，说话倒是直来直去，不用我费那么多的心思。”秦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回答了这么一句。
林风笑了，点了点头：“嗯，这倒是进步。不像我之前的领导，说一句话要铺垫十句，说正事前，兜八百个圈子。我成天啊，净跟他斗智斗勇了。哎，不过我临走的时候倒是扳回一局。因为办网络电台的事，他说他欠我个人情。我也没浪费，挽救了一个差点被辞退的小姑娘。呵呵，想起来也挺有意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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